第一章 公主华馥

云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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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妙龄的小丫鬟正在公主府前院给新植的几株西域海棠浇水,身上穿着杏色丝绸衣裳,裙摆还有几朵好看的刺绣白梅,即便是下人,但凡是要服侍在公主身前的,吃穿用度都不比寻常小康人家的子女差。

    她看到守门的仆人匆匆跑向了内厅,奇怪的咕哝了两句,转眼便看到自门口娉娉婷婷的走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连忙行礼:“奴婢拜见郡主。”

    “不必多礼。”女子笑了笑,声音温柔似水,撩拨人心弦。

    丫鬟偷偷打量那位拥簇而来的女子,丝织白色长裙层层叠叠如远山烟黛,手里握着一把雪花梨镂花小扇,白皙的面容上是淡色眉眼,相貌虽只是清秀,但气质却能让人多看两眼。不过公主府从上到下都随了华馥公主的脾气,看人只看美色不看气质。

    按照华馥公主傅安萝的话来说“长得丑的不一定是好人,但长得美的也不一定是坏人,既然两者相等,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呢?”

    自从皇帝有意将风举国开国将军之子上官恒封为驸马,坊间便开始传说华馥公主爱好男色,平日里便爱强抢美男充当面首,虽然年纪小小却**不堪,而且面容极丑的谣言。吓得将军连忙以儿子已有婚约辞谢,皇帝虽满意上官恒也只能作罢。而无端端冒出来的那位未婚妻,便是眼前这位月珑郡主,说起来还是安萝的表姐。不过能有换走公主姻缘的手段,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月珑正打算询问小丫鬟什么,耳畔却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环佩脆响声,行事如此高调自然只能是这府里的主人,那位亡故皇后的遗女,皇帝众多儿女中那位最受宠爱的华馥公主来了。回廊那一抹黄色顷刻到了眼前,翠绿小衣绣了精致银丝云纹,黄色烟罗下襦如月华铺撒开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玲珑高挑的蓝衣侍女。

    “听说你是来送喜贴的?”安萝这几日被父皇逼婚弄的闹心,况且今日又是母亲忌日,也懒得和傅月珑兜圈子。巴掌小脸如白玉雕琢,长长地睫毛像小扇子更显得眉眼灵动,嫣红小嘴水润动人。

    傅月珑没料到安萝如此直白,愣了下虽腹诽着她的娇纵和不知礼仪,面上却愈发温柔:“我和阿恒早就情投意合,不晓得为何陛下突然起意让阿恒当驸马,幸好陛下和妹妹大度,才让我和阿恒能顺利成婚。我们虽是表姐妹,但自幼便合得来,姐姐也晓得按妹妹的性子不会计较,但姐姐却想亲自来道歉,若非我与阿恒瞒着,也不会让妹妹误会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打脸却是实实的,意思指着安萝自作多情,而陛下也不弄清楚便胡乱纵容着她。安萝身后的贴身侍女采薇听到这话面色都难看了几分。

    安萝耐心的听她说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抬眸看着面前的傅月珑道:“表姐大婚那日我定会送上彩礼,风举国本就崇尚晚嫁,如今名门闺秀谁那么早成婚,当男人的附属品?也是怪父皇太心急了些。”

    她傅安萝虽懒得与别人计较,但在口舌上却从不输人。

    傅月珑脸色变了变:“女人终归是要嫁人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身份与安萝的悬殊,她是公主嫁不嫁又何妨?有大把的好男儿愿意倒贴公主府。

    “或许吧。”安萝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她不喜宫廷贵族这一套伪装,所以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向来敬而远之,也由此被冠上了嚣张跋扈的名头:“表姐可还有其他事?”

    “我听说云钦公子说你二人无缘……不过以妹妹的容貌地位,完全不必伤心。”傅月珑顿了顿,若说上官恒那桩婚事黄了让安萝沦为茶余饭后的议论点,那么她及笄礼上被皇帝问到婚事时,一句非夜澜国无双世子不嫁再次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当着当日那么多求亲使臣的面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也只有安萝敢了。傅月珑心底暗笑,谁知这样的深情传到远在夜澜国那位举世无双的少年耳里,只换来了一句“无缘”而已。

    但她哪里晓得,安萝这样说不过是搪塞嫁人的借口而已。

    “那就变无缘为有缘咯?姐姐和上官恒不也是如此?”安萝笑了笑,皮肤泛着白玉般的光泽,狡桀的眨了眨眼,活像一只会挠人的小狐狸。

    “那姐姐就提前祝贺你”傅月珑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随即便让人将红色鎏金喜帖递上,颇为得意的走了。

    热烈的芍药花开在回廊下,涓涓曲水映了颜色,碧瓦飞檐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公主府虽不大,却处处别致,寸寸布置都用心拿捏。

    安萝的贴身侍女采薇拿着喜帖欲言又止,仿佛那喜帖会烫人一般,总觉得碍眼的很,看着安萝神色自然,白皙干净的脸庞带了几分犹豫:“公主,月珑郡主这也太过分了些”

    “不过是小角色罢了”安萝无所谓的笑了笑,拿过喜帖在手心里拍了拍,颇为感慨:“当务之急,是让我父皇断了为我定亲的念想啊!”

    采薇一听噗嗤笑了:“别的女子都是满怀春心巴望着嫁人,只有公主你一听嫁人便如见了洪水猛兽,好好的上官公子拱手让人,叫奴婢都觉得可惜。”

    “你以为那上官恒是什么好人吗”安萝白了采薇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正好最近被父皇弄得烦心,待寻个日子带你去见识见识京都四大美男之一的上官恒,也去那地方见识见识。”

    “什么地方?”采薇一脸茫然。

    “自然是好地方啊”安萝眉头一挑,让采薇忍不住退了一步,虽然坊间关于安萝的谣言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但公主爱好美色却是半点不假,偷窥美男调戏小姐姐的事情可没少做。每次去皇宫一趟便会正经两天,如今这副表情又暴露了本性。

    “那过两天郡主的婚礼?”

    “我没打算去,不过还是得备份礼意思意思。”安萝将喜帖随手丢给小厮,又对采薇吩咐:“今天是母亲忌日,先回去给我换身素净点的衣服,我要去皇宫陪父皇用晚膳。”

    屋子里萦绕着淡淡花香,开着的镂花窗户半探进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明亮如水面的雪镜里女子正由侍女打理着头发,一身素锦莹白长裙如烟波飘渺,垂云发髻别了只白玉桃花簪子。不言不语的模样瞬间便显得人也清冷了几分。

    “公主的眉毛看起来已经没问题了,宋神医的秘药果然有用”虽是这样说,采薇还是素手拈起青螺给安萝稍稍描了描眉。

    “就他还神医?”安萝冷哼了两声,一脸的不敢苟同。

    安萝性子跳脱,前些日子学武功终于出师了,就换了身男装四处去找人比试,结果碰上硬钉子,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削掉半截眉毛,奈何太过羞耻,只好偷偷去找那位架子比皇帝还大的宋神医讨要了些药。明明消息捂得严实,却不晓得为何这事第二日便传了出去,害她被宫里那些后妃嘲笑了好久。从此安萝就下定决心和宋纪不死不休!

    采薇吐了吐舌头,立即乖巧地闭了嘴,虽然公主爱好美色但也不是谁都买账。随即寻了个话头转移她的火气:“对了,公主当真对那位无双世子有意?”

    “我认都不认识他,哪来的有意?”安萝支着光洁的下巴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还不是搪塞父皇吗,他说不放心我,总觉得我成婚了才能收心,也不晓得他瞎操心什么。”像他那样守着一堆陌生的女人有什么意思,倒还不如让我单身一辈子,安萝腹诽。

    “那公主还说非云钦世子不嫁……”采薇舒了口气:“吓得奴婢以为公主真不打算嫁了。”

    安萝旦笑不语,不嫁可不是说说而已。

    当世女子第一想嫁的便是云钦,而最不可能嫁的也是云钦。据说他曾流落民间数年,只是当时乱世与未婚妻分别,如今生死未卜,却再难将别的女子放在心上。

    曾经第一大国的梦音女帝继位那日,说愿以半壁江山做礼求与公子结为夫妻,世人皆知女帝的容貌和身份举世无双,连肖想都不敢,而元钦却只是回了两句诗推辞。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他对未婚妻这份深情引得多少女子向往而又黯然。

    女帝放言今生非公子不嫁,至今后宫无一人,元钦却无半分动容。

    所以安萝这句非无双世子不嫁也只是借女帝的话随口搪塞罢了。

    安萝看着镜子里与母亲画像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突然鬼使神差道:“采薇……我总觉得母亲没有死,最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你信不信母女连心?”

    采薇梗了一下,垂眸道“奴婢愚钝”

    宫廷秘闻本不该多掺和,为婢自然更要守住自己的嘴,明白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即便此事颇为奇怪,也没人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