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唐四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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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逃两年多的胡主任被抓回来投进看守所,参与抓捕的人还原了他的逃亡生涯:当初因购买夜明珠被骗,他只能选择逃跑,可口袋里没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到SH去投奔在那做生意的张经纬。

    张经纬念在是他害了对方的份上给了胡主任五千元钱,原指望胡主任靠这些钱自谋出路,可胡主任被通缉已是惊弓之鸟,加上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得了钱只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等用光了钱再去向张经纬讨要,几回下来让张经纬的心态由对不起他变成了视他为累赘,恰好春节回家时,这边重金悬赏抓捕线索,权衡之下张经纬将胡主任的落脚点告诉警方,于是检察院、公安、D行组成联合抓捕组,全副武装到SH去抓人,以为他会拒捕,可到了地方胡主任已饿得说不出话,倒是抓捕组救了他一命。

    原本只赚个油肠子帮朋友忙,结果被朋友害得连吃的都没有,胡主任以为自己会饿死在外边。经历过生死线上挣扎过人想得开,在法庭上揽过所有的罪责,最终被判了无期徒刑。他去服刑了,可怜的家中老婆,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孩人前人后抬不起头。

    伍主任被停职收了两年多贷款,终于熬到了退休,行里没法再扣他工资。仍倒霉的是汤缺德,贷款没收到一分,扣掉的工资赔利息都不够,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心里怨恨逢人便骂,骂吴行长不算个东西眼太瞎,连他的工资都敢扣,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好鸟,因此得不到同情,他见已失了势,骂得越多越遭人笑话,只得忍气吞声。但是得有工资过日子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以前在赌场上骗同事的钱都大手大脚地瞎花了,放贷款的回扣来的快去的也快,混到脚下,家里就靠老婆在农药厂的二百元工资维持生活,眼看儿子大了要上幼儿园,可是连学费都交不起,也曾找出关系来跟吴行长疏通,但以前王行长在位时,汤缺德对吴行长做了太多狐假虎威的事,因此吴行长说扣工资是市行的决定,他无权更改,决意要将他的工资扣下去。春节前每人发两千元奖金,全行人都欢天喜地,唯汤缺德拿

    不到钱回家,他老婆哭哭啼啼去找吴行长,求点奖金回家过年,跑了几趟才同意给。

    见老婆去找吴行长管用,汤缺德又叫老婆替他求个班上,终于不用停职收贷,又回到城东储蓄所上班,工资也只扣一半,大家都叫他赶快让老婆再跑几趟就不扣工资了,他心知老婆已被吴行长睡,却有苦说不出,不过骂起吴行长来更咬牙切齿。

    刘向红上次分到个五十多平米的小套,这次换成了八十多平米的中套,她分到的是301室,恰巧与韩红星201室楼上楼下,已开始装修,只等装好新房结婚。她男朋友以前是朝阳饭店的厨师,嫌国营饭店工资低,后来个体饭店多起来,用高工资挖他跳槽的也多,在刘向红的决意下,他放弃铁饭碗跳到凯尔顿大酒店,每个月工资能拿五百多。

    韩红星也想将新分的房简单收拾下搬过去,王书玲说钱镇长要她再等几个月,因为临洋镇正在砌办公楼,等进入装修阶段时,可以让装修队将自家房一并装修,一分钱不用花。

    金海岸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张后的第一个项目是建D行的办公大楼,原本规划为十五层,可立项时上面限高,只得降为十一层。听说有这么大的工程项目,各路搞建筑的人马都找到公司来,让顾总与杨总整天忙得团团转。韩红星只负责两位老总交办的具体事务,也就是偶尔到各个部门跑跑腿递送文件与资料,即使没权,每天也有想接工程的工头往办公桌里塞整条香烟,中饭与晚饭也有人排队等着请,吃得嵇红每天发胖,后来再不敢加入到一起吃喝的队伍,这样更好,少了她在酒桌上大家更明目张胆地谈女人。韩红星每天早上从家里出来,直到很晚才拎着时常有人送的礼品回家,日子过得醉生梦死,再想起柜面上的苦,那样的日子一天都不要过。

    袁鸿华也过来找工程做,不过韩红星没有权限,只能提供相关路径让他去争取。将他介绍给顾总,顾总也如实交底,他也只有将施工单位拉进门槛的权限,进不了门槛肯定接不到工程,但进了门槛后能否有工程做,最终的决定权在行长那儿。袁鸿华已成立鸿华建筑公司,自任董事长,在黄海县城小有名次,他将三个哥哥也从老家带过来发展,让黄海镇又多了三个包工头。

    这年头,包工头已成了暴发户的代名词,他们的形象在社会上半褒半贬却不是中性。一方面他们因普遍文化层次低、行为粗俗、传统印象中的身份地位低而被人们认为不屑,另一方面他们却能从身上掏出大把的现金,胯着摩托车满街跑、提着大哥大到处叫,也不得不让大家都眼红,心生严重的不平衡。

    袁鸿华的大哥袁鸿宝就是黄海镇里有名的这种角色,他三十多了还打光棍,以前在家穷得讨不起老婆,这两年被弟弟带上路子发了财,反而不着急成家,每天安排好工地上事情后就在黄海镇上到处猎色,见到漂亮的就勾引,他的手段简单而实用,比如看上哪个卖香烟的姑娘,他每次去总掏100的票面出来买一包十元的烟,拿到香烟就走,说剩下的钱当小费,刚开始一天去买一回烟,后来一天去买两次,有个十几趟一跑,兼着他是单身,很少有姑娘不接受他约会,接着就成了他猎物,玩腻了再换。为这种事袁鸿华没少说他,可他仍喜欢做这些事。

    银行的工资本就高得人眼红,还有福利房分更令人羡慕,现在又开始建十几层的办公楼,让D行的名声在黄海县城变得更响,都感慨银行里真有钱!

    韩红星也经常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光是发误餐补助就能抵过其他单位的工资?为什么其他单位的年终奖只有几十或几百,而D行能发几千?为什么只有D行砌得起福利房、盖得起两千万的办公楼?

    经常讨教才明白,原来银行里经营的是货币,赚的是存贷利息差,随着存款总量的增加,银行的盈利能力不断增强,赚的钱多了,如果利润上交也就交了,没有人感谢你一声,而如果将利润该交的交,能不交的提留为工资与福利发给大家也合理合法,从行长到职工人人有份,谁愿意做傻瓜偏要将利润往上交,而不去该分的分,该砌的砌!

    经懂行的师傅们指点才晓得,为什么每年12月31日出年报时,行长们总守到深夜,原来他们是在研究利润、调剂利润,通过研究定出一个最合理的利润来上缴。要想将利润定得合理,就得将利润进行纵比和横比,纵比是指与上一年交的利润比,数字不能下降,横比是和其他县的兄弟行比,人家略多交了多少可以参照,自家不能落后也不能冒尖。因此,年底时大家都要留在班上加班,坐以待命,随时更改各自网点的利润报表。

    这几年的存、贷款呈爆炸式增长,每年的利润也巨额增长,行长们调剂出的利润足够发给职工高工资、高奖金、建宿舍楼、砌办公楼。行长们可支配的钱多了以后,各个部门、网点也跟着沾光,各单位配备一辆摩托车作为公务用车,所有费用报销;各单位按季配备一万元费用,三产公司的费用没地方用就大家各自打代办条,每人每季度分两千五百元;行里还出台吸收存款的激励措施,每吸储一万元定期存款奖励一百元,吸多少存款给多少钱,不怕你吸得多,就怕你吸不到。

    在D行上班处处来钱,职工们走在路上都神气活现。行长们更潇洒,每年仅招待费就一百多万,到哪里都有求贷款的人围着叫财神爷。

    好日子过得快,转眼已到年底,还没当回事,就听王书玲说新分的房已装修好,并决定搬到新房里过年。韩红星却不同意,条件是等可儿的户口转好,等与钱镇长断了关系再搬家。

    刚开始和徐霞发生关系时,韩红星能得到一种心理平衡,可时间长了反而更不平衡,因为睡的毕竟是外面女人,得到的只是生理上的快感,而被睡的却是自己老婆,无论如何都换不来心理的平衡,还有看徐霞做这种事的骚浪样儿,就立即能联想到王书玲,在别人床上是不是也没个人形?因此,常要求她别再做丢人现眼的事,赶快复婚。

    可王书玲的观点是哪怕不请他转户口,这个时候也没法拒绝他。气得韩红星问凭什么?被王书玲一连串反问:人家替你调工种到处跑动,到处花钱凭什么?家里从不要你一分钱工资就能将日子过起来凭什么?你坐在家里人家就将房子收拾得停停当当,凭什么?

    见韩红星醋意浓就带他去看新房:墙裙、吊顶全用的是时下流行的水曲柳,两个房间都贴了墙纸,装了空调与彩电,床上配上席梦思,还新买了组合家具,厨房里装有液化气和抽油烟机,卫生间里装上了热水器、莲蓬头和浴缸,整个家里装修的宾馆般上档次。见韩红星看得满意,王书玲说家里还缺沙发,钱镇长已许诺带她到苏州去选,那里的沙发新潮。

    “用公家的装修队替个人装修,他怎么就敢?成万成万地花公家钱怎就没人去查?”韩红星见钱镇长为自家房花了这么多钱反而替他担心,心里真没了底气去管老婆,只担心问:“搬到宿舍区他还来,如果被周围的邻居看出关系来怎么得了?”

    “哪家没个亲戚来去,再说他也只偶尔来。”王书玲早已想过这个问题。

    “哪有个户口一年多还转不了?他会不会是骗你?”

    “你看他像个骗人的人?哪个户口那么好办,你急个啥?”

    “听你那口气哪是没办法才陪他睡?分明是不想跟他断!以前逼你穿牛仔裤也不穿,现在怎就肯穿了?将屁股兜那么紧给谁看?知不知羞?”

    “不肯穿你说我老土,穿了你又看我不顺眼,你让我怎么办?跟我约法三章的是你,问我知不知羞的也是你!别的不说,不是他哪来这个新家?”王书玲劝慰老公:“反正已这样,不如再忍忍,他说再有个两、三年时间,等你在单位里到了年龄混出资格,就替你谋个干部当。”

    “敢说还要忍两、三年!我只答应用老婆换户口,什么时候答应过用老婆换干部当?就按约法三章来,一转好可儿户口立即跟他断绝关系,听到没?还有——”韩红星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你说。”

    “还记得约法三章的第一条?”韩红星觉得意思表达的很不到位,于是干脆说:“就怕你在床上现出原形,那骚浪的样儿最惹人看不起。”

    “你才现原形!他敢看不起我!”王书玲通红起脸辩解:“我只应付他。”

    “才不相信你逮到那老色鬼手里不现原形!那你告诉我,应付他是个什么样?”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当我像木偶那样,还不行么?”

    “什么叫当你像木偶那样,你就得像木偶那样,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