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醋坛子

乱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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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莫颜托着腮,坐在小几边,借着窗边洒进来明亮的月光,不由自主地用指腹一点点摩挲那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当年叶府西园诗会,她被万俟玉翎砸中,二人也算是因此而相识,此玉是她的宝贝,一直不离左右。

    派人到大悲寺查探悟能大师服毒一事,遇见极大的阻碍,悟空方丈也不支持。

    佛门中人不参与到世俗中来,悟能大师犯下过错,最好的办法就是遮掩,然后等风头慢慢地过去。

    万俟玉翎处理完政务,已经到了月上中天之时。

    他回到寝殿,给莫颜披上一层外衣,又去陪了会儿贝贝和多余。

    两个包子呼吸匀称,小脸儿红扑扑的,是他平日太忙,以至于龙凤胎只会叫娘,而不会叫爹。

    “玉翎,悟能大师那咱们不能继续追查,可惜了。”

    如果悟能大师是被毒死,最可能下手的是蛮族人,抽丝剥茧,说不定能找到线索,查到奸细到底是谁。

    当天墨黄负责追踪夏明轩,墨紫和墨粉分别有别的任务,但是不能说明这二人就一定不是奸细。

    “你身边只有暗三暗四寸步不离地守护,我不相信他们是内奸。”

    莫颜轻轻地拍头,脑袋大了一圈儿。

    那日袁焕之落下山崖之前,胸口中了皇叔大人甩出去的短刃,按照常理,必死无疑。

    不过,没有见到尸体,己方绝对不能想当然,掉以轻心。

    “谁是内奸,一试便知。”

    阴鸷的杀气在幽深的黑眸中一闪而过,但万俟玉翎的神色却始终淡漠一片,波澜不起。

    “有我在,颜颜,你不用多虑。”

    静默片刻,万俟玉翎抚摸着莫颜散乱的乌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之色,与之前的阴翳截然相反。

    她是他心里的柔软,万俟玉翎只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将莫颜捧在手心里疼爱,护得她和子女们一世平安喜乐。

    夏明轩固然让人反感,但是却点醒了万俟玉翎,无论是杀人还是谋划,只他一人便好,她只要站在他的身侧,安享荣华。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莫颜拉着万俟玉翎的手,转过身。

    烛火的柔和的光晕映在她的脸颊,几丝秀发淘气地在肩上,让莫颜弹指可破的肌肤更加湛白,她眸子水遮雾绕地紧紧地盯着万俟玉翎,直言道,“夫君,我先不说能不能帮你分忧之事,你是否因为夏明轩的话耿耿于怀?”

    夏明轩临死之前,说了那么多,他的神色平静而怀念,似乎那段是他最美的时光。

    连莫颜自己也吓一跳,原来前身和表哥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

    看花灯,捉蛐蛐,扮成男装出门听戏,很多很多……

    万俟玉翎是大越的王者,为人清冷,但是莫颜知道,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多强。

    两个人相见恨晚,恨不得早些年相识,她如果不表明自己穿越的身份,处理不好,怕其中产生芥蒂。

    莫颜对夏明轩心中更多了厌恶,表面上是爱她刻骨,到死不能忘,实则是到死都不忘记挑拨离间,真真可恨!

    “朕为何要为区区一个将死之人耿耿于怀?”

    在说话的同时,万俟玉翎飞身而出,他一向冷静自持,怕再说下去,会暴露自己的情绪。

    和莫颜认识多年,虽说听她说起过小时候的事情,可那里面没有他的存在,万俟玉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在夏明轩回忆之时,他怒火上涌,恨不得立即出手,可终于舍不得,他承认,只要是莫颜的任何,他都想知道。

    糟糕!皇叔大人被气跑了!

    莫颜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夏明轩拉出来鞭尸,但她占据前身的身体,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都要承受。

    那些过往,无非是兄妹情谊,皇叔大人这下真的打翻了醋坛子,一股子酸味!

    跑出偏殿,殿中上下无人,万俟玉翎不晓得去了哪里。

    莫颜翻个白眼,穿好外衫,施展轻功在皇宫上方游走,引得一众巡逻侍卫目瞪口呆。

    刚刚是皇上飞出去,若不是耀眼的白衣,差点被他们当成刺客,那乌龙就大了!

    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皇后娘娘也飞出来,今儿是什么日子,让二位不走寻常路?

    “娘娘,皇上往观景台那边去了。”

    今夜是暗一当值,他仰着头,给没头苍蝇一般乱飞的皇后娘娘指引正确的方向。

    莫颜正要冲着御花园而去,闻言后即刻调转。

    “娘娘,您走错了,观景台在那边!”

    暗一擦了擦冷汗,主上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不便喜怒,今天是下红雨了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但愿帝后能早点和好。

    莫颜一激动,差点撞树,作为女子,路痴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皇宫太大,等莫颜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观景台之时,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就那样翩然入了眼底。

    月光下,观景台上,凉风中,他就那样衣袂飘飘地站着,望着自己。

    一刹间,日月星辰的光辉,亦不觉被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比了下去。

    莫颜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没有刚才他突然离开的恼,也没有一路奔波的怒,她突然有些心疼。

    他的过去拥有的很少很少,而她不但有爹娘兄长的疼爱,还有家人的爱护。

    他的过去是空白,未来,只有她一个,莫颜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实在不行,就说出心底的秘密。

    她一直隐藏,并非不信任万俟玉翎,而是怕他担心。

    如果可以,莫颜想一辈子,永远,永永远远地留在他的身边。

    穿越是个太不确定的因素,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留多久,就像人无法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与其让每天都活在恐惧中,不如隐瞒下来。

    他的心里只有她,她又何尝不是!

    “玉翎,你生我气了。”

    莫颜上了观景台,她不想远远地看着他,那种感觉不真实,好像他随时要羽化登仙一般。

    双手死命地搂住他的腰,莫颜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察觉万俟玉翎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没有。”

    万俟玉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淡淡道,“只是我在想,还没有陪着你抓过蛐蛐。”

    小心眼的男人,说话终于恢复正常了。

    莫颜胸口的大石暂时放下,无奈地勾勾唇角,“谁稀罕什么蛐蛐,那是小娃才玩的把戏!”

    “那么,就带着明澈和明熙一起。”

    万俟玉翎想,只要他把夏明轩曾经做过的所有都补充上,自家娘子就不会想到这个便宜表哥。

    “玉翎,你……”

    莫颜蓦然转身,却见身后之人一脸认真。那漆黑的瞳眸中,一如每一次,清清楚楚地倒影着她的身影,深邃而又深不见底……

    四目相对,那一瞬,莫颜已经迷失在眼前这一双深不见底的无垠黑眸中,再不可自拔,只想就此沉沦。

    尽管,这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她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又对视过多少次。

    “每年,还是会想一次夏明轩的。”

    莫颜突然笑了,红唇轻扬,她踮着脚尖,吻了吻万俟玉翎的唇,调皮的眨眨眼,“每年中元节。”

    “成交!”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属于过世之人的节日,万俟玉翎不准备剥夺,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莫颜的吻蜻蜓点水,让万俟玉翎口干舌燥,他微微一怔,下一刻,扣紧怀中的莫颜,不断加深这个由她主动的吻。

    观景台下方,是宫内的各个殿宇,星星点点的灯光交织成一片,向着遥远望不到尽头的前方一路延伸而去。

    茫茫夜幕下,二人紧紧相拥,如一对璧人,般般入画,美得震人心魄。

    许久许久,直到莫颜再次感觉自己要窒息,万俟玉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李德这家伙在聊城打仗,还不忘记八卦他们夫妻之事,信中说他太被动,女子都要靠哄着来,但是也不能过于溺爱,这样就不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万俟玉翎心中鄙视这种说辞,又忍不住测试一番,刚好遇见夏明轩和他炫耀他们曾经的过往。

    “夫君。”

    刚才那一长吻下,莫颜难免气息不稳,她紧紧地搂住万俟玉翎的腰身,靠在他的怀中,一边听着沉稳的心跳,一边俯瞰远处的苍茫的夜色。

    秋夜的风很凉,观景台空旷,风在四面八方出来,卷起二人的衣袍,在风中飘摇。

    莫颜浅笑,夫妻之间很有默契,一个眼神,彼此心意相通。

    自己的事情,早晚要坦白,但此刻并不是个好时机,她不想万俟玉翎有任何分心。

    “你知道我伤过脑袋,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多,夏明轩是个很好的哥哥。”

    莫颜幽幽叹息一声,如果他能一直这般,看在前身的面子上,她或许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可惜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她亲眼所见。

    通敌叛国应当株连九族,万俟玉翎已经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下夏家族人的性命。

    “你不会该是吃醋了吧?”

    又是这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莫颜有一种辣手摧花的冲动,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

    双手抚摸上他的脸,用力掐了一下,看着万俟玉翎的脸扭曲,变成各种形状,她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刻,皇叔大人冷着一张脸,面色纠结的样子也是如此可爱。

    自家的几个小包子,都像他。

    “玩够了吗?”

    万俟玉翎拍开莫颜的手,声音低沉暗哑,“可以放手了?”

    “够了够了,哈哈。”

    莫颜收回魔爪,刚给皇叔大人做了个猪鼻子,他就算是猪,也是一只得道成仙的猪,气质不同。

    “你玩够了,该轮到我了。”

    下一秒,万俟玉翎冷眸轻闪,打横抱起莫颜,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直接飞回寝殿。

    “都看什么看,不用巡逻了吗?”

    只见一道白影如流星般掠过,暗卫们仰着头,正准备下跪,帝后早已不见踪迹。

    暗一抿唇,笑得内伤,反正他成亲,有了娘子,而可怜的暗三暗四,估计要受整夜的折磨,魔音入耳。

    看帝后如此,应当是风雨过后,多云转晴了!

    “今夜加派人手,更不能松懈,知道吗?”

    “是,统领!”

    侍卫们不明白暗一话中的深意,抓抓头,举着火把,一丝不苟地开始巡逻。

    寝殿内,莫颜一手抓着床幔上的流苏,汗水黏在清透的薄纱上,丰腴瓷白的*若隐若现。

    万俟玉翎不如以往的温柔,无比的狂野,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他的湿发凌乱地贴在面颊上。

    “玉翎,玉翎……”

    莫颜失神地叫喊他的名字。

    万俟玉翎只想拥有她,只要她一人。

    两个人相拥到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射入偏殿,床幔半掩,二人的睡颜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莫颜缓缓地睁开眼,身体就像被碾压过一样,她低下头,顿时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身体。

    满是斑驳的印记,无论是手臂,小腹,大腿……

    “醒了?”

    万俟玉翎咽了咽喉咙,那极致的愉悦,让他第一次不想准时早朝,他不想她每次醒来,面对的都是空旷的床榻。

    “你……”

    老夫老妻,莫颜仍旧羞得面色涨红,她无处可躲,只好藏在被子下,仅仅露出一个脑袋。

    “走,为夫抱着你去洗漱。”

    “不要。”

    莫颜赌气地转过头。

    昨日二人闹了那么大动静,估计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今日皇上不早朝,想必文武百官还在等候,心中正忐忑着。

    后宫中不只有二人,莫颜头上还有太皇太后压着,如此不顾礼仪规矩,终究是不大好。

    而且,今日有命妇进宫请安,她全身上下这个样子,该如何遮掩?

    “皇上,娘娘。”

    门外传来墨冰的说话声,“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已经到太皇太后的寝殿去请安,说是不打扰您二位休息。”

    “这……”

    两个小包子,懂什么?

    大哥莫轻风教育的是,只有男女在一起睡觉,才能有更多的弟弟妹妹,所以明澈明熙对此乐见其成。

    难得父皇母后睡懒觉,他们还是要体谅一下的。

    洗漱完毕,莫颜坐在梳妆台前,等候万俟玉翎帮着她梳发。

    “颜颜,有一天,我们总能过上这般日子。”

    睡觉到自然醒,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身上没有责任,没有重担。

    开心了,就去悬壶济世,失落了,打家劫舍,一切根据情绪而定。

    大越交给明澈来掌管,他们夫妻要到各地去游历,去逍遥。

    包子不能再多了,若是再生几个,又要耽误几年的教导时间。

    “恩,玉翎,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组合,闯下个响当当的名号。”

    莫颜沉思,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宝宝贝贝组合如何?”

    万俟玉翎根本没多想,名号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想到的是自家包子们的小名。

    “噗……”

    莫颜接连咳嗽好几声,连连摆手,果然,让皇叔大人帮着起名就是个错误。

    下晌接待几名外命妇,那几位诰命夫人的眼睛不时地盯着莫颜的脸看,还带着一副耐人寻味的暧昧神情。

    莫颜心虚,随便聊了几句,就把人打发出宫。

    “母后,你和父皇睡懒觉,是不是又要有弟弟了?”

    明澈和明熙逗弄了会贝贝和多余,两个包子半岁多,还不会叫哥哥,兄弟俩锲而不舍,每天都会来教一会儿。

    “谁告诉你的?”

    莫颜差点把茶盏打翻,目前四个包子她已经带不过来了,和皇叔大人商议过,暂时在服用天然的避子的药丸。

    明澈跳下椅背,站立不稳,快速扶着桌上的托盘。

    咔嚓……

    几个茶盏应声而落,噼里啪啦地全部落在地上,碎裂成片。

    万俟玉翎特地派人从大吴搜罗来的礼物,莫颜心疼的在滴血。

    她转头看向明澈和明熙,恼羞成怒道,“你们两个平日就顽皮,戏弄宫女太监,去,到门外罚站!”

    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夕阳西下,站在门外有凉风吹拂,反倒要比殿内更自在。

    万俟玉翎早早处理好政务,打算早些回来,陪着莫颜和双胞胎一起用晚膳。

    殿内大门紧闭,万俟玉翎被莫颜推出门,指着墙角,“站半个时辰再进来。”

    白日在命妇面前丢脸,万俟玉翎得到禀告,提前回来安抚自家娘子,所以他没有多解释,只要她能消气就好。

    “明澈明熙,你们怎么也在这?”

    看到耷拉着脑袋的儿子们,万俟玉翎略有惊讶,“你们犯了什么错?又尿床了?”

    “不是,爹爹,儿臣摔坏了母后最爱的茶盏。”

    明澈背着小手,心里寻思,父皇怎么也被母后罚站了呢?

    “父皇呢,您也犯错了吗?”

    明熙眨眨眼,很是不解,原来大人犯错也是要罚站的。

    “笑话,父皇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犯错?”

    万俟玉翎坚决不承认,他就是说了,双胞胎也不懂,他不过是在房事上努力一些,为取悦自家娘子大人而已。

    “那您怎么也被罚站?”

    明澈撇撇嘴,很显然不相信这个理由。

    “子不教,父之过,父皇是代你们受过。”

    万俟玉翎脑中灵光一闪,找到个最正当的理由,板着脸数落着两个小包子。

    内室的莫颜正在忙着摆膳,整桌席面都是她的手艺,她本想偷听父子在墙角说了些什么,正巧听到皇叔大人的狡辩,让她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