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反省

紫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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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管氏正赶往慈宁宫,希望在景蕴轩没反应过来前将清安攥进手心,那边景蕴轩也得到慈宁宫处罚玉芝的消息。

    “主子,太后传令东宫,将那玉芝贬去了浣衣局。那嬷嬷来给主子送了两瓶宁心丹,知道主子在休息就没让打扰,只说是太后吩咐的,让主子压压惊。”

    清安正饮着一碗红枣茶,晴空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低声向她汇报了她睡着后发生的事情。

    清安正在撇茶沫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无声。

    晴空撩了撩眼皮,没敢抬起,她和霁月都是古家的家生子,从主子初出生就陪伴在主子身边,对主子可说是了解至深,可掌掴玉芝这件事,完全不似主子的性子做得出的,让她十分摸不着头脑,心里没底,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清安却正在思考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她原先只是出于一时激愤,冲动于间接报复到太子的快意,并没有考虑太多,但现在,情况由不得她不清醒了——她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容易了结的,轻则和东宫对立,以后麻烦不断,重则……她现在还不能清楚明白到底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却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她给当朝太子惹出了足以动摇根基的天大麻烦,而太子,可从来都不是宽容大度之人!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不喜太子,却不得不承认,直到最后同归于尽前,太子的储君位子都坐得稳稳的,丁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今生,竟然出现变数了!

    而且如今头脑异常清楚的她,很轻易就能想通,太后的发作,实质上是在帮她扫清尾巴并且拉走太子的仇恨值。

    “主子,不若让奴婢联系古叔他们吧,总不能让郡主在宫里被欺负了,咱们古家却没人应声撑腰!古叔他们定然不会让郡主受委屈的!”

    霁月生得艳光四射,脾性也如容貌一般,并不内敛温柔,眼见郡主为难,突然开口,口气也有些冲动,只是她说的人,却是以往清安从来没听过的。

    “古叔是谁?”

    清安凝眉,姓古,难道是古家人?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人若真的是古家人,忠诚可以保证,岂不正好弥补了她手头缺人尤其是宫外缺人的短处?

    只是不知道这人能不能信任,若是实在无法,只好想办法将许嬷嬷或者白嬷嬷弄出宫去了,这两位却是她的第一等心腹,她还要仰仗她们在宫里活得轻松些,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将她们从自己身边调走的。

    下首,霁月口齿伶俐地说起这古叔的来历。

    “古叔是侯爷以前的副将,侯爷奶娘和老管家的独子,后来在战场上断了一只胳膊,不能再动兵器,便接替老管家做了侯府的管家,公主回京后,就安排古叔守着古家在京城的祖宅,这些年古叔和咱们一直有联系,只是郡主这边一向没什么需要麻烦古叔的,所以才没听说过古叔。”

    听到这里,清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叫没什么需要麻烦的,还不是她随波逐流全无主见,简直无知无能到可怕,连这么要紧的人都没听说过,被人当蝼蚁弄死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承认自己无能的滋味,一点也不好。

    “你们平时是怎么和古叔联系的?”

    清安沉默了半晌,方才继续问道。

    霁月道,“太后宫里的董嬷嬷每月都会安排咱们和古叔见面,或者是婢子,或者是晴空,倒是白嬷嬷和许嬷嬷,行动自由些,偶尔会出宫见见古叔,据说古叔将祖宅打理得很好,专等着郡主将来出府安家呢!”

    出府安家?

    清安苦笑着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借此掩饰自己满脸的苦涩。

    以往对她来说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念头,她毕竟是外姓女,蒙恩受封郡主,但总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宫里。

    她都计划好了,等十八岁辞别太后出府,然后再招一个女婿,传承古家的香火,以她的封号和身家,多么优秀的男人或许不好找,但是凑合过日子生娃传承香火的男人应该不难。

    可是前世,十五岁及笄礼上,她招婿的念头被一道太后懿旨彻底阻断,而到十八岁,她干脆命丧深宫,那对她而言似乎唾手可得的逍遥人生,眨眼间便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呵,心头的不甘在此刻都化作了附骨之蛆,狠狠地蚕食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这么浑浑噩噩,任人宰割?

    “暂时不要联系古叔,先把这件事处理好再说,既然皇祖母知晓了,那我还是去一趟慈宁宫吧,总不能让皇祖母难做!”

    清安放下茶盏,轻声道。

    想到太后,想到慈宁宫,就想到每日下午必然前去慈宁宫的景帝,她的嫡亲舅舅,她越发体会到了外祖母对她的心。

    面对上午去慈宁宫‘尽孝’的妃嫔皇子公主,太后便直接免了她的晨间定省,免得她一介郡主要向那么多贵主子折腰。

    而到了下午,轮到景帝前来慈宁宫时,太后却很少允许清安缺席,祖孙三代人,一家人说说笑笑,和和美美,感情可不就越处越深了?

    如此煞费苦心,以往的清安不懂,所以她活得谨慎低调,随分从时,不敢有丝毫张扬恃宠之举,而如今,她虽懂了,却心酸怅惘,难以自已。

    时光不可辜负,最纯粹无垢的年华已经被摧毁,哪怕时间轴回到过去,尘垢的心境,却再回不去了。

    她就好像匠人手中的一把瑕疵满满的废剑,唯有千锤百炼,火烧炉煅,把已经定型的外壳砸碎,再反复火烧,融化,捶打,冷浸,慢慢将其中的渣滓杂质一点点剔除,展现犀利纯粹的新生!

    这个过程,哪怕再痛再难,她也在所不惜!

    人就是这么奇怪,从糊涂到明白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

    ——恍然大悟也好,醍醐灌顶也好,都仿佛是为那些并不聪明却最终靠着自己走出魔障的笨蛋们量身定做的词儿。

    有一瞬间,边上伺候的霁月晴空和白嬷嬷只觉得上首的主子,气息中似乎有了什么变化,但真让她们自己咂摸,却又咂摸不出来什么,最后也只得当是自己眼花了。

    许嬷嬷在门外恭敬地道,“主子,太后派梁公公请您去一趟慈宁宫——听说,太子妃亲自去请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