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时第6节

云朵偷喝我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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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钰想了想,今日大哥说的话。

    她初来府上,最最亲近之人便是他了,他合该多看顾、体谅着些。

    他抿抿唇,又道:“你莫要怕,父亲母亲是很好相与之人,大哥大嫂也很好,我……我也会疼你的……”

    后面一句,声音倏然低了下去,似是窘迫,又像是羞臊。

    黑暗中,一抹红晕慢慢爬上了戚二爷埋在臂弯里的脸上。

    片刻后,戚钰深吸口气,一只手偷悄悄伸过去,揪了个被角盖住自己,温热爬上后背时,忽的,有什么拱了过来。

    他微微侧身,避开伤处,柔软的一团缩进了他怀里。

    戚钰忽的恍然大悟了。

    她害羞。

    梁氏半路草根皇权,如今也不过历经三朝,规矩尚且如此多。

    谢氏门阀,清流人家,谢蕴身为世家女,自小受书香笔墨熏陶,自然比旁人多几分含蓄,行事说话也规矩。

    只敢在这夜里,在这一方被子下,羞怯怯的蹭进他怀里。

    她心悦他。

    戚钰深吸口气。

    伸手,颤颤巍巍的搂住了她的细腰。

    呼。

    他亮着眼睛瞪着床幔,心想——

    她该是知晓,他也心悦她了吧。

    .

    卯时正,谢蕴醒来,手脚似是被捆住了一般,不得动,面前堵了肉墙,呼吸闷在其间,身上已然生了一层薄汗。

    她伸手推推他,甫一触到,才觉这人身上似是有些发烫。

    “戚钰!”谢蕴急呼一声。

    戚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喉咙干哑,眼皮也烫,“你唤我什么?”

    “……”谢蕴无语一瞬,不知他竟是追着这个不放,“二爷,该起身了。”

    “你方才分明不是唤我这个……”,戚钰嘟囔着,扭头往窗外瞧了眼,道:“还早着,父亲母亲这个时辰都还没起,辰时正去云七堂用早膳就好了。”

    谢蕴抿唇不言。

    这人自个儿行事荒唐没规矩,竟还要扯她一起。

    坐起身,谢蕴摇了银铃,唤了丫鬟进来。

    戚钰见状,拉着被子遮住脑袋,一副不打算起的模样。

    “二爷有些发热,该换药了。”谢蕴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可替我换吗?”被子掀开一角,那双眼睛里露出几分欢喜与期待。

    鬼使神差的,谢蕴微微颔首。

    梳洗后,谢蕴换了一身海天霞色的襦裙,胸口处绣着一朵绽放的琼花,很是清雅。

    戚钰趴在榻上,多瞧了两眼,不觉被她伸手解了衣带。

    他慌忙捂住自个儿,眼珠子往左右瞧了瞧,道:“你们退下。”

    听雪噗嗤笑了一声,微微屈膝行礼,拉着忍笑的问月出了屋子。

    谢蕴微楞,双手慌乱间被他抓着,挡在他胸前。

    姑娘家的手不比他的,好软好小。

    戚钰怕她觉得羞臊,不敢多握,松了开来,道:“可以了。”

    谢蕴眼睫颤了颤,回过神来,将他身上的寝衣脱下。

    眼瞧见,她才知戚显昨日特意派人来禀是为何。

    戚钰后背没一块儿好皮,棱子纵横,肿起泛着青紫,有破皮处,洇出血来,被她脱去寝衣时一带,刚结的薄薄一层痂,顿时又出了血。

    谢蕴抓着他寝衣的手不由颤了下。

    戚钰似是有所觉,开口道:“你别怕,就是瞧着骇人罢了。”

    谢蕴拿过那白瓷小罐,取出一块药膏来,问他:“疼吗?”

    “不疼。”

    净骗人。

    她手碰到伤处时,他后背倏然紧绷,削瘦的肩胛骨都会动一下。

    谢蕴放轻动作。

    上过药,她去净了手,与趴在榻上晾着的人道:“我先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你身子不便,歇着吧。”

    “不行!”戚钰急急起来,拉扯到后背,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在她瞧来时,又慌忙敛起神色,去箱笼里拿自己的衣裳,嘴上叭叭儿的解释一番。

    “正因是受了家法,才要去母亲跟前儿去,惹她心疼一番,不然,她只当我是装病。再者,今日你回门酒,我自是要在的。”

    谢蕴视线垂了垂,落在他斑驳的背上。

    上世他未曾受这顿家法,她自也没有听过这番话。

    但若他真的将这顿回门酒放在心上,何至于梁青瑶随意打发一个丫鬟来,便将他喊走了?

    父母在她出生时埋下在树下的那坛子酒,终究还是没打开。

    翌日,叔父叔母一脸欲言又止,难掩担忧的离开了邺都。

    而前夜,戚钰彻夜未归,自也未曾起早送别。

    “你怎的这般瞧我?我说错话啦?”戚钰拿着衣裳起身,撞上她的视线,微歪着脑袋瞧她神色。

    谢蕴敛起眼底神色,扭身往门边走了两步,催促道:“换衣裳吧,时辰不早了。”

    戚钰‘哦’了声,有些失落。

    他特意翻找出一套与她同色的衣裳,她却是没瞧见。

    两人到云七堂时,比戚显夫妻晚了小一刻钟。

    但戚钰能来,已然很好了,戚显扫他一眼,也没苛责许多。

    “伤势好些了?”戚显问。

    “没有!”戚钰大声道,“一会儿我就让母亲瞧瞧。”

    这是他惯用的招数,戚显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收回了视线。

    一杯热茶还未凉,几人被喊去了堂屋。

    进门时,谢蕴与大嫂白氏按规矩落后戚钰、戚显半步。

    忽的,只见戚钰身子不稳,一副伤势惨重的模样,还凄凄惨惨戚戚的唤了声——

    “娘……”

    戚显深吸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谢蕴垂着眼,不听不看。

    戚钰与永嘉公主哭诉几句,果不其然被带着进了里间看伤势去了。

    谢蕴瞧了眼戚显,分明还是那副神情,她却是隐约又从那张脸上瞧出些……想进去将戚钰在揍一顿的隐忍。

    在对方抬眼看过来时,谢蕴收回了目光。

    正如戚钰所说,永嘉公主也着实是心疼他了,哪还有昨日训人的模样,一顿早膳,戚钰又变成了他娘的宝贝金疙瘩,真真儿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戚显没眼瞧,用过饭便借口说去练功,先行一步。

    白氏难得在府中,也不急着回院子,倒是带着刚会爬的闺女莹姐儿陪在永嘉公主身边。

    谢蕴想了想,起身道:“母亲见谅,我叔父叔母今日在桐疏苑摆回门酒,身边人怕是不趁手,我想着先去帮衬一二。”

    “去吧”,永嘉公主和颜悦色道,又推推赖在身边的小儿子,“你为人郎婿,随阿蕴一道去,搭把手。”

    戚钰方才坐直,便听谢蕴推拒道:“不必麻烦二爷了,他伤势未愈,合该好生歇息,母亲能留他叙叙话也好。”

    “做甚不要我去?”戚钰不满的问。

    他这般情绪直白,谢蕴哑言一瞬。

    戚钰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道:“我伤无碍,你都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方才那话不过是哄骗母亲心疼的,走吧。”

    永嘉公主:“……”

    小混账!

    出了云七堂,戚钰哪还有半点儿方才赖在亲娘身边的可怜劲儿。

    “我听闻,你们淮扬一带,女儿出生时,父母会亲自酿一坛酒,待得女儿出嫁回门那日打开,翁婿共饮,你有吗?”戚钰侧头瞧着她问。

    谢蕴步子倏然一顿,回视他。

    眼瞧着那双眸子里的期待渐渐变成了莫名,谢蕴收回视线,淡声道:“有。”

    戚钰又高兴起来,“那我倒是有口福了。”

    “未必。”她淡淡反驳。

    “为何?”

    谢蕴没答,拐至去桐疏苑那条路时,忽的瞧见前面蹒跚而行的两人。

    “叔父!阿执!”谢蕴急急唤了一声,快步行去。

    瞧见她,谢家主脸上闪过些心虚,赶紧的推开了谢执扶着他的手。

    却也为时已晚,谢蕴早已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