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新年礼物

北珂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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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张三的名字没有深刻的含义,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父亲给他取了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张三。

    十八岁之前,张三的人生没有波澜不惊,但是高考的失利却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知道高考成绩后的那一个月,张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言不语,不见任何人。父亲看不惯张三沮丧的样子和做法,于是在一次晚饭中掀翻了桌子,饭碗、盘子破碎,菜汁在地面流淌,惨白的灯光下,是父亲凶煞的脸,母亲左右为难的模样,以及张三久久低下的头。父子之间的矛盾在沉默中渐渐发酵。

    良久,父亲站起来指着张三怒斥道:“没考好,在家里矫情什么,有本事到外面矫情去!”

    未曾预料,父亲一句无意的气话,却牵动了张三离家出走的念头。第二天一早,张三向母亲要了六百块钱,独自去了另一个城市。

    城市太大,张三太渺小,没有文凭,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工作经验,一时间难以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离家的第一个晚上,张三是在二十块钱一晚的旅馆渡过的。出于无奈,张三急切要想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便跟旅店老板娘商量了一下,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好歹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能够有个落脚的地方。

    表面平静如水,在他人眼里,至多看到张三没有微笑的苍白脸庞。但对于张三自己,心中却藏了太多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真正存在着的,每当张三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心间就会突然涌上一阵悲凉。

    三天后,张三在家具加工厂找到了一份打杂的工作,包吃包住,一千六一个月。接下来的日子,张三都是在家具加工厂渡过的。那段时光有笑有泪“笑”在和同事相处和睦“泪”在身处异乡,独自一人尝试着孤独和寂寞的滋味。

    家具加工厂污染严重,噪音大,整天都是木尘飞扬,机械不断发出“哧哧”的作响声。工作久了,张三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很多美好的事物,都需要经历一番痛苦。就好比那些陈设在别墅、办公大楼等地方的家具,买者看到的是它们漂亮、精致、美好的模样,而对于参与家具制作全过程的张三来说,除了看到它们美好的样子,还能想象它们是从一根根木材,再经过多道工序制作出来的。

    同样的道理,高考没考好,全然不怪他人,只怪自己没有投入足够的努力,所以高考后看不到“美好的模样”张三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也不再闷闷不乐。

    一个月在悄然中逝去,那天下午下班之后,张三走到ic电话亭,拿起电话,手贴在按键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放弃打电话回家。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复读,但他更清楚自己的成绩——就算复读一年,也未必能够考上一所好大学。

    更何况,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很难再回头。

    2。

    张三在家具加工厂待了三个月,然后辞去了工作。辞去工作的那天他鼓起勇气在ic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母亲。母亲刚说话,张三就能想象电话一头的母亲是如何的泪流满面。

    能听到母亲的声音,张三就知足了。同样的道理,对于母亲来讲,能够知晓张三平安无恙,心里悬着的重石便落了下去。

    面对人生的转折点,张三很难感知天气在细微过程中变化。只是不知不觉中,天气就变冷了。

    现在,张三正在建筑工地搬着砖,挑着水泥,面对寒冷的天气,身体是热的,可心却是累的。这是他的第二份工作,选择这份工作没有太大的理由,就是想多赚点钱。说的更长远一些,就是张三也有自己的梦想。

    但是,梦想尚远,要想实现就必须投入绝对的努力。

    在梦想尚远之前,张三没有向任何人提过有关梦想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是卑微地存在、荒凉地存在,像无情的浪子。

    在建筑工地,张三认识了华子,同样是高考落榜,同样是与父亲大吵一架,同样是一气之下离开了家。同样遭遇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天,华子未系安全帽一层楼一层楼地爬,结果楼上无故掉下一块砖头,正好砸在华子的脑袋上。幸好并无大碍,张三借来工地同事的摩托车立马载着华子去了附近的医院。

    通过这件事情,张三与华子的友谊更深了,时光渐长,两个人开始无话不谈,谈家里的烦心事,谈自己的梦想,谈现实的残酷当然,也谈论姑娘。可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年纪里,对于张三和华子而言,感情也不想要。

    于是,姑娘也只能是梦想以外的另一种梦想,要想抓住姑娘,首先就必须完成前者梦想。

    想法有些卑微,可是年轻的时候,有想法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3。

    眨眼的工夫,又过去将近三个月的时光。新年将至,华子问张三有什么打算,张三冷漠地告诉华子不想回家过年。这时,华子想到将近过年而洋溢的微笑瞬间凝固。华子没有再问下去,以自己对张三的了解,知道张三不愿回家过年是在赌气,赌父亲的气,也赌自己的气。可当华子对张三说,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张三的脸色便变得更难堪了。

    人之所以会处于矛盾、犹豫不决的状态,通常心里藏着多件事情,在这些事情无法解决,无法分清孰轻孰重的情况下,便会使人陷入或矛盾或犹豫不决的怪圈。对于张三而言,他一边跟父亲赌气,一边思念母亲。两者无法平衡,便滋生了不想回家过年的念头。

    可华子的一句——张三,回去吧,回到家你可以见到母亲,你也可以继续跟父亲赌气,何必苦了自己?

    华子的话让张三动容,这些时光幸好身边有华子陪着,不然自己会怎般煎熬?张三根本不敢去想。

    距离新年还有四天,张三与华子辞别,各自回家。

    张三的家在一个小镇,张三转了三次车才回到小镇,回到小镇就如同回到了家,那种迫切踏进家门见母亲的心情油然而生,促使张三加快了赶回家的步伐。路过拥挤的集市,张三看到母亲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卖青菜、萝卜。

    想哭的冲动一发不可收拾,路人看到的是张三母亲叫卖青菜、萝卜时洋溢出来的笑容,而张三看到母亲的却是额前的皱纹与穿着的破旧衣裳。

    张三提着行李停在集市人少的一角,四处张望,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高中同班同学身上,找来同学,与同学感慨半年未见,张三从钱包里掏出四百块钱塞在同学手上,同学不解,待张三说明情况,同学才知道张三想把自己母亲所卖的菜全部买下来,张三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都快过年了,不想看到母亲辛苦劳累的样子。

    尔后,张三目睹同学把母亲的菜买下来的全过程,张三想不到的是,那么多青菜、萝卜,竟然只需要一百八十块钱。当张三凝视着因为卖完菜而兴高采烈的母亲时,自己也高兴起来,可当看到背离着自己离去的母亲微驼着背的时候,又突然心寒起来。

    张三丝毫未曾察觉同学把多余的钱塞在自己手上,待张三缓过神来听到同学问这些菜怎么处理时,张三才意识到母亲已经回家了。

    接下来,在同学的帮助之下,张三以低微的价格把青菜、萝卜在很短的时间内统统卖出去了。

    回到家,当母子四目相对的时候,张三想不到母亲既然激动的快要哭出声来。家总是温暖的,因为家里有最爱我们和我们最爱的人。

    半年未见,和母亲说话都觉得很幸福,张三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一时间忘记了家里应该还有父亲的存在。

    当母亲的一句“为什么你父亲去集市这么久还没回来?”张三的笑容就瞬间淡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父亲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父亲有这么大的怨气。

    母亲做好午饭后,便和张三坐在饭桌上等张三父亲归来。等了一段时间,母亲对张三说,我们先吃吧。张三回答,再等等。

    又等了一段时间,父亲提着一些年货回来,正当张三欲想喊“爸”的时候,父亲突然抢先问道,你是不是买下你妈卖着的菜,然后低价卖了出去?

    父亲的话让张三的母亲摸不着头脑,张三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通过父亲接下来的话,张三才知道,自己叮嘱同学一次性买下母亲的蔬菜本来就引起了一旁卖菜大妈的好奇,而恰恰好张三和同学低价将买下来的菜二手卖出去被父亲看到。待父亲从他人耳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气脉之后,有些话便只能对着儿子的面弄清楚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父亲便没有当面问张三,而是在一回到家便质问张三。

    面对父亲的质疑,张三只是简单地解释道不希望看到母亲那么幸苦地在集市上卖菜,何况卖那些菜也赚不了多少钱。可预想不到的是,张三这样解释,却换来父亲的一阵责骂。责骂张三在外面翅膀长硬了,责骂张三赚了一点钱就忘了自己是谁。而母亲再一次夹在中间,不知道帮那一边。面对父亲的责骂,张三先是沉默,沉默过后拉母亲进房间,给了母亲一沓现金,便离开了家。

    张三从未想过回到家父亲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张三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二次离开家,父亲连一句阻拦的话都没留下。就这样,张三连夜坐车回到了上班的城市。

    这个年,张三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的。大年那夜,窗户外面烟花四起,楼下的欢呼声络绎不绝。张三想起母亲,想起华子,不禁留下了眼泪。

    4。

    过完新年刚回来上班的那段时间,每当华子说起有关在家过年的话题,张三总是避而不谈。张三始终没有把回家过年,结果被父亲责骂的事告诉华子,他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应该让华子知道,免得华子陪自己一起悲伤。

    夏天将至的时候,张三和华子辞去了建筑工地的工作,在购物广场盘下了一家店面卖起了衣服。开始创业自己当老板的那段时间,张三和华子尝受了什么叫做困难、什么叫做人脉圈、什么叫做“无利不友”可张三与华子之间所维系的友情从来都不是利益关系,与其说他们之间维系的是友情,不如说是兄弟情。对于张三而言,华子可以与自己同甘痛苦,分享喜悦与成功

    除了盘下一块店买卖衣服以外,张三和华子两人还会轮流去摆地摊卖衣服,虽然这份工作很幸苦,但更多的是自由,不受他人牵制,而且赚的钱也比之前在建筑工地与家具加工厂多。后来,通过交际圈,张三和华子商量着开个网店,毕竟现在利用电子商务平台销售产品是一个不错的渠道。说干就干,虽然摆在面前的是重重困难,但也挡不住张三和华子十足的干劲。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新年将至,半年的时候里,在张三和华子手下多了两名员工,这是张三和华子都意想不到。意想不到自己可以赚比以前帮别人工作时多好几倍的钱,也意想不到自己手下也会有员工。慢慢的,张三和华子的想法就越来越多。

    想要未来变得更好,就需要有新的想法,有实践精神,大胆去做,哪怕失败,也不枉曾经努力过。

    由于生意忙,张三和华子一直忙碌到新年前两天才回家。回家之前,在一次聚会上,张三喝醉了,结果张三架着华子的脖子回出租屋的那一段路把去年回家过年与父亲闹翻的事情说了出来。第二天酒醒之后,张三全然记不住自己昨晚说了什么。所以,当华子和张三道别的时候,告诉张三今年一定要陪父母过年的时候,张三一时间不知道华子说这话的意思。可华子的话正是张三心里想说的话——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和父母一起过年。

    这年正是2009年,张三成长的一年。他开始渐渐悔懊,悔懊一年前自己掏出四百块钱买下母亲卖着的蔬菜,悔懊一年前自己的幼稚。通过一年的生意经历,让张三渐渐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尊严,虽然金钱能够买到很多东西,但是一个人的尊严是买不走的。一年前自己试图用400块钱买下母亲的蔬菜,以此让母亲不那么幸苦,却忽略了这样做实际上是暗地里伤害了母亲的尊严。而父亲的那些话,正是对张三的鞭策。

    父亲的话,除了鞭策张三,更多的是维护张三母亲的尊严。对于这些道理,张三现在是彻底明白。他更加明白,在家里,父亲永远是真正的男人。严厉、狠心、责骂,都是父亲男人的一面,而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5。

    这一次,张三是带着悔懊的心和信仰回家的。

    同样是从一座城市回到另一座城市,同样是转了好几次车,同样是回到小镇,同样是在集市里看到母亲在卖着青菜、萝卜等一些蔬菜。可这一次,张三做出来与一年前不同的举动,他面带微笑,挺着身子走向母亲。

    “妈”

    母亲看到张三,站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还没有流出来之前被母亲抹去。没等母亲说话,张三便吆喝起来陪着母亲一起卖蔬菜。这一年来的摆摊经历,早让张三丢去了所谓的面子。张三也明白真正的脸面是自己给的,而不是别人给的。张三吆喝了几句,母亲便说,不卖了,不卖了,儿子我们回家。

    张三知道是母亲看到自己回家掩盖不住喜悦的心情,毕竟这一年来,张三只打了两次电话回家。可母亲劝不动张三,张三拉扯着嗓子再一次吆喝起来集市很吵,张三的声音很大。张三的声音似乎盖过了集市的吵闹声。

    蔬菜卖完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对张三说,三儿啊,你爸他很想你。

    面对母亲的话,张三沉默,如果不是母亲这么说,他不会知道父亲在想他,但是他想念父亲却是不争的事实。

    似乎总是这样,父亲对儿子的话很少,但感情却很深。我们把这种感情叫做沉默的父爱。

    回到家,当张三看到父亲的那一刻,父亲也看到了张三,没等张三开口,父亲便抢先来了一句——三儿回来啦!

    父亲的脸色依旧严肃,没有笑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表情。父亲把自己的喜悦掩盖的严严实实的,换做一年前的张三,可能不知道这些;可现在,张三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统统都明白。

    “是啊,回来了!”张三笑着回答父亲的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道。

    新年夜,饭桌上有汤圆、有饺子、有排骨汤、有自家种的小青菜窗户外面烟火四起,隔壁人家欢声笑语,张三拿起酒杯,说道:“爸妈,来我们喝一杯!”

    喝完酒,张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道:“爸妈,这是我孝敬你们二老的!”

    张三递给父亲,父亲没问卡里有多少钱,也没问别的,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三觉得这句话很耳熟,突然响起的烟花却打断了张三再继续想下去。

    对于父母而言,孩子在外面赚多少钱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只希望过年的时候,自己的孩子能够回来,健健康康、平安无恙地站在他们面前,然后轻轻送上一句——“爸妈,我回来了!”

    是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因为,孩子就是父母最好的、最重要的新年礼物。

    (ps:本文由真实故事改编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