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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家，父母亲朋好友总会礼貌性的问你一句：今年怎么样啊！意思是今年赚了多少钱，而且问的是纯收入。赚了钱的就谦虚的笑笑，伸出几个手指头，当然啦，是以万作为单位的。也有赔了的，就尴尬一笑，保持沉默，问话的人看眼色行事，可继续问，也可以不问或立马转移话题。还有一类人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你伸出几个手指头，他总要比你多一根手指头。有一种人回家来，人人都不怎么问，因为他们无论怎么做都不会亏的，那就是为官或是走仕途路的。
这是现当今农村社会里外出打工人群回家见面后的一种程序化的问候。而我就是赔了的，或是收支平衡的哪一类。
母亲那天晚上问我，我跟母亲长篇大论了我为什么这几年没有赚到钱的原因，论述的东西是我在火车上思考组织好的东西，我以我的理想为主线，展开三条副线，开始论述。
我认为我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人，不应该把钱看的太重，应该以人生理想为第一奋斗目标和投资重点。不急不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我的理想和目标奋进。我说我这是韬光养晦，厚积而薄发。虽然我今年年过完快要奔三的人，年龄已经不小，还没有自己成功的事业，但我认为男人三十才是人生最佳的黄金年龄，只要我有理想，只要我坚持，只要我执着，只要我不半途而废，只要我肯为我的理想奋斗，我就会成功的。我为自己现在还依然坚持不懈的为我的理想努力而奋斗拼搏，我觉得我就没有输，我为自己有理想而自豪骄傲。而不像有些年轻人，走上社会，没有适应社会反而改变自己，丢失了理想，放弃了尊严，出卖了灵魂，这样的人就是行尸走肉。如果一个人活着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那多么可悲啊！
最后一句话我加重了语气，衬托了我有理想，我还坚持在实现理想的路上的骄傲和自豪感。
接下来我继续论述了我明年的打算和初步计划。
我要用一个月工资买一台中低端的单反相机，再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一两个好镜头，再用一个月工资买一部笔记本电脑，换了我的台式电脑，再用两个月工资购买我徒步旅行的装备，再用两三个月的工资作为我出行徒步旅行的费用。最后几个月我会一直徒步户外，摄影，写字，靠我的笔和相机努力实现我的人生终极理想。
当我说到兴奋处时，我像是感觉到了成功的味道有多么香甜，有多么诱人。当我结束的时候，我认为我的论述完全可以做为正解打消我母亲这几年心里的一切疑虑。
母亲听了之后，表情很是平静，没有被我的豪言壮语感染，亦没有被我的反问吓住！平平淡淡一句话：你父亲也有理想，但是你知道吗？你母亲我也有理想，而你明白吗？妮也有理想（妮，我老婆的小名），你清楚吗？
我一时真答不上来，我看着母亲脸上平静的表情，开始沉默等待母亲的发言。
我母亲看着我的眼睛开始了她平静的自问自答：你父亲的理想是在村东头的那三亩地里建一个规模化的现代化养猪场，两到三个标准化猪圈。自动搅拌机，自动饮水机。夏有水帘降温，就不用提着水桶，拿着水瓢挨个往猪圈里泼水降温。冬有保暖层，好天的时候，拉开让猪圈可以晒到太阳。阴天时，猪圈里一样保持暖和。不用像现在每天晚上抱着一堆柴火，在猪圈里面点一堆火，呛的人难受流眼泪。你父亲在村里是带头养猪的，是第一个养猪的，但是现在的规模和设施却是村里最落后最烂的。眼看着身边被自己带动的人一个个的扩大规模，改建猪圈，增加收入，你以为你父亲没有想法吗？你以为他不着急吗？早多少年的时候就有了扩大规模的想法和打算，心中早有图纸和计划，但是每年都是因为钱的原因推迟，落空。早几年你们兄妹俩上学，花钱，后来盖房子，装修，添置家具，给你订婚，结婚，置办家具，收拾房子。直到现在，都活过了大半辈子，理想还没有实现。那你敢说你父亲的人生就没有价值可言了吗？
不敢，我不敢说。我果断回答。
我的理想是让你父亲实现他的理想。多少年啦，从我嫁过来时的一个强壮健康的小伙子一直不停地干到现在此刻，变成了一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干瘦，浑身有毛病的小老头，还在不停地干着活。你长年不在家，你看不见，你不知道你父亲老的有多快。年轻时一百来斤的饲料扛着能跑，现在一百斤的东西愣是抱不起，还不服老不服输。有时你看着他使劲，脸憋的紫红，青筋暴起，但就是抱不动，你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有时急的就大发脾气。我看着心疼，能让你父亲实现理想，少干点活，让我看着不心疼，这就是我的理想。
我的心里很难受，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妮的理想就是希望你不要想的太多，想的太空洞，太不切实际，太理想化的生活过日子。
明年六七月份你就当爸爸啦，你做好准备了吗？生产的时候住院需要钱，孩子生下来，奶粉，尿不湿，以后的教育，成长的投资，你做好准备了吗？
没有，我小声的说。刚才论述理想和明年的计划时的激情和冲劲已经完全消失，借以代替的是深深的忧虑，夹杂丝丝的失落和恐慌。
母亲又说：不是我打击你，是人生本来就这样，本来就这么残酷现实。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一辈子，不能活的太理想，太较真。没有完美理想的生活，生活一开始就是有着缺憾的，你一辈子所做的，就是让缺憾不要那么多，我说完了。
母亲说完，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火炉旁，听着炉子上水壶里的水在慢慢的响着沸腾前的小煎熬。开始思考我的理想，父亲的理想，母亲的理想，我老婆妮的理想。
谁该为谁的理想而牺牲呢？
2012年1月于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