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陈彩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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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经常会玩一个游戏,踩影子。

    第一次玩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是老师教的。在太阳底下,谁的影子给别人踩到了,就算输。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是一种比较刺激的追逐游戏。人越多越好玩。不过由于我家的原因,我跟姐姐的交友圈非常窄,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姐妹俩一起玩的。

    当然,是在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玩,因为,他们很害怕影子。

    不过他们不在家的机会很少,他们仿佛有社交恐惧症,很少跟外人接触。可是,我跟姐姐都知道,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都是心理很健康的人,他们只是害怕某些东西

    然而,小孩子的爱玩天性是没法改变的。而且,在寻点子作乐方面,我跟姐姐都很有天赋。那时我们俩都是同一个卧室,还挺宽敞的;我们搬开书桌书架什么的,就开始玩踩影子了。当然了,我们是捂着嘴笑的,爸爸妈妈他们才不会听到。

    但是,渐渐的,我们真的也害怕起影子来。

    “爸爸爸爸,生日你送什么给我?”那是我八岁生日,我跟姐姐是同一天生日。六岁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七岁生日的时候父母带了我们到郊区疯玩了一天。那份礼物很珍贵的,因为我们家一年到头,全家出游的次数基本是零。除了父母上班,到超市买日用品,我跟姐姐上学,就几乎不出门的了。

    “诺,这两条手链,你们两姐妹一人一条。”母亲拿出两条银闪闪的手链。

    “不好看。”我嘟着嘴。

    “记住,别弄丢了,一定要戴着。”父亲很郑重地说。姐姐认真地点点头,而我没有把爸爸的话放在心上,当晚睡觉前就摘了下来。那时候我跟姐姐虽然是同一个卧室,但我们已经分床睡了,一上一下。那天晚上

    “姐!我的梳子是不是你拿了?”“放回你书桌上了。”“真多手。”

    我走到书桌前,拉下发带──发带是六岁时姐姐送给我的红丝带,拿起梳子对着镜子

    “姐”那个影子是谁的?从镜子里我看见我身后有一个似乎熟悉的影子。但肯定不是我的,因为我已经把头发放了下来了,但那个影子还是扎着马尾!更不是姐姐的,因为,姐姐不留长发!

    “啊──!”我竭斯底里大叫一声一手打倒镜子。等父母跑来时,那个影子又正常了,是我的影子全家很久都没说话,因为后来姐姐告诉我,这种事情是有前科的

    六岁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因为一次受伤。姐姐告诉我,我四岁的时候,一天晚上妈妈跟姐姐玩手影;玩着玩着,莫名其妙就发现,有时会少一只手的影子。开始以为是重叠了,于是把爸爸喊来看,两人的手没动,的确是少了一只手的影子,数手腕就可以数出来。而有时又会多一只手的影子。

    我看到怪影子那天晚上,我害怕得跟妈妈睡,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妈妈说,她初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看到莫名其妙的影子,后来爸爸“嘘”一声打断了妈妈的故事。我知道,他们是不想给我听到。

    但因为年纪小,这件事对我的影响还不是很深刻,主要是因为后来的事情更诡异了。

    那是我十四岁生日那天,也是生日。那天中午──我没料到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也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爸爸送了两棵树苗给我跟姐姐,就栽在楼下的空地那里。位置刚好是我卧室的楼下,一低头就可以看见了。那时我跟姐姐兴致勃勃地

    “爸爸”姐姐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那是谁?”指着我身后。我让姐姐的表情吓坏了,毛孔都竖了起来──这下连头发都直了──我身后那个影子不是我的!根本就不是人的影子,像一扇门!半开着的门!

    “啊──!”我扑进爸爸怀里──影子却马上消失了──是正常了。那个时候,阳光很灿烂,天晶云闲风慢叶翠,不会有错觉,不会有幻觉,再说,爸爸都见到了,因为他的连也白了

    我记得我们两姐妹最后一次玩踩影子那时我十六岁的时候,这次不是生日。十六岁,也是父母出事的那年。

    “我们以后不要再玩这个了。”尽兴之后姐姐忽然说。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影子。昨晚,我看到我的影子变成一扇门,一瞬间,眨眼就过去了。”姐姐心有余悸。

    “记住,妈妈送的手链,你一定要常戴着”一天早上,父母出门上班的时候,妈妈忽然说。这句话有点像当时姐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红红的。爸爸妈妈走出门口──一瞬间,我看到他们的影子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只有家门口那扇门的影子。他们没有影子

    然后,那天,是我跟姐姐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傍晚,焦急等待父母回家的我们,接到电话,爸爸妈妈在云南出车祸一瞬间,我们姐妹俩就成了孤儿痛苦,恐惧。因为沈阳跟云南隔那么远,即使是坐飞机也没有那么快到云南。而早上,他们才从家门口离开去上班

    后来姐姐也失踪了。虽然失踪前一天我没发现有什么跟影子有关的怪事,但是那段时间,姐姐总提醒我把妈妈送的手链戴上,她也经常收到没有地址的信件。不过我也不在乎了,自从父母双双去世之后。我不再害怕影子反而,我也没再看到什么奇怪的影子出现。

    “或许我们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我记得有一次姐姐跟我说。

    父母的葬礼,观众只有我们两姐妹,因为我们没有亲戚,父母也没有朋友,甚至同事都没有来。因为我跟姐姐没有告诉他们。我不懂我们家的命运,但痛苦已经使我不再害怕影子。

    一切,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