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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乘风刚走，唐语就给楚麒打了电话，郁闷的是，楚麒的电话关机了。接连两天都打不通。
他又打电话到鉴宝协会，接电话的人说楚麒出国了，要半年才能回来。
按理说顾乘风这么忙应该不会为了了解一个小包工头的事情打越洋电话联系楚麒。可他就是放不下心，万一呢？万一他能联系上楚麒，那做的事儿不全都露馅了？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唐语的伤势有所好转，可心却一直提着，根本没怎么睡觉。
住院的事没敢跟顾远洋说，他打电话撒了个小谎，说自己有事要出差，过两天再回家，怕顾远洋不信，还让老吴帮他一块撒了谎。
也因为这样，老吴知道了他“见义勇为”的光荣事迹，后来传到了管山耳朵里，他们带着鲜花水果，盖满了他的病床，管山的助理还给他们照了张合影，照片洗出来后很像公益广告，唐语觉得，加上几句标语都能上感动中国了。
接下来几天顾乘风没再出现，只是让他的助理联系了他，给他打了一笔款子。数目不多不少，合情合理。算是对他见义勇为的嘉奖。
可唐语需要的不是这个。如果顾乘风是不可能用外力搞定的人，那他不能再指望他了，要从别的地方下手。
尽管他之前也一直在这样做，但这次他要玩点狠的。
招标时间将近，唐语把竞标企划改了又改，建筑材料和各项设备清单从原来的1.8亿压缩到1.6亿，接着打电话问管山价格可不可以调低点。
管山开始不同意，说1.8亿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低也只能是减个几百万，两千万的差价从哪里出？
唐语劝他，这次的合作方是顾氏控股，希望他把短期利润看淡一点，先保证中标。如果真能成功跟顾氏合作，今后他们在大陆有任何投资意向都会优先考虑中建公司。而且，从长远来说，有了这次合作，会更加奠定中建在行业内的地位，有了信誉和口碑，逐渐垄断行业的其他建筑项目，成为行业巨头指日可待。可要是让别人中标，那中建未来的发展就是未知数。现在是竞争年代，没有恒心和决心，注定会被别人迎头痛击。
唐语还吓唬他，未来会有无数家房地产公司崛起，中建如果再躺在过去的成绩上睡大觉，迟早会被别的公司收购，淘汰。
唐语话说的很难听，管山当然不高兴，但又不能否认他说的很对，最近这两年他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多个重大项目都没能拿下，行业地位逐年下滑，要是再不采取点措施，公司真的会面临意想不到的窘境。
权衡利弊，管山同意削减经费，让他再拟一份新计划书给他，但要求是，所有材料和设备的质量一定要过关，否则他绝不签字。
唐语连夜赶出一份新的计划书，管山看后在上边签了字，传真给了顾乘风。
该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他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未知命运的降临。
唐语这段时间超乎常人的敬业精神深深打动了管山，还提出了不管这次成不成功，他都想让唐语到他的公司工作，给他高薪，高职位。
唐语心说，我这他妈哪是敬业精神？我这也是被逼的。
他也想在家抱着老婆孩子看电视，睡大觉。可这个残酷的世界不给他机会，至少在他成功之前，他是无法享受那种生活的。
唐语拒绝了管山的邀请，说他还是想自己干，自己当老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自由。
他早就想好了，哪怕是开个杂货铺，也是自己当老板，不管多苦多累多清贫，那也是给自己打工，自己说了算。
只要老天给他机会，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命运攥在别人手心儿里。
*
竞标那天天气很差，大雪连天，烟雾弥漫。北京的空气一直不太好，但今天格外严重。
这让唐语心情很压抑，也有点紧张。
管山开车带他到了主会场，会场里挤满了人，他们找了个离会台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乘风和他的助理坐在第一排，虽然只是背影，但唐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谁让他跟小六长那么像呢？
主持人介绍说，参与竞标的公司有26家，甲方评标委员一共20人，评标实行打分制，经济标占70分，技术标占30分，哪家公司分值高，哪家公司就中标。
竞标开始，首先审验资质，这是他们之前在初选的时候就筛选好了的，今天只是公布结果。
第一关就有十五家公司因资质不合格，当场被判出局。
大屏幕上滚动的公司名称，主持人依次念着。把唐语搞得耳鸣眼花，他跟管山都死死的盯着屏幕，屁股都差点离开椅子，直到最后没看到中建的名字，他们才缓缓的坐了回去。
管山拿出手帕擦擦汗，低声道：“这次刷的够狠的！连恒通都落马了。”
唐语也没想到，恒通是跟中建实力相当的建筑公司，是最有希望竞标成功的公司之一。他还把恒通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针对他们的公司优势特点更改了作战计划，它却在第一关就被拿下了。
甲方口味特殊，完全不按章法出牌，唐语胸有成竹的判断竟然轻易失败，看着一脸失望的恒通老总，唐语突然有些忐忑。他吞了吞口水，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正在一点点的升高。
接着主持人开始唱标，先公布余下11个商家的投标金额。按升序排列，中建的1.62亿竟然排在第三名。
有两家公司给出的金额比他煞费苦心，呕心沥血削减经费后的1.62亿还要低。这是他最自信的王牌，却失去了优势，唐语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失败了，这次肯定没戏了。
在竞标上，管山显然比唐语经验丰富得多，见唐语开始烦躁的搓头发，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急着下结论，看看再说。”
被看透了心事的唐语尴尬的笑了笑，长舒一口气，调节自己紧张的情绪。
可是，公布经济标的时候，中建得了69分，是所有公司中最高的，比第二名高了5分。
唐语一下就蒙圈了，周围的赞叹声和祝贺声不绝于耳，唐语左顾右盼，莫名其妙。
管山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跟唐语说：“你连竞标规则都不知道，竟然能把经济标拿下这么高的分，看来你真是有这方面的天分。”
唐语压低声音问：“什么意思？刚才咱们不是第三名吗？现在怎么又变第一了？”
管山解释道：“前面只是公布投标金额，并不是经济标的得分。之前主持人不是说了吗？打分为两项，一项是经济标，一项是技术标。经济标的名次不是看投标公司经费多少，而是看谁更接近甲方给出的标的金额。计算方式是所有公司的投标金额之和除以投标单位数量，取平均金额作为标的，最接近标的的分值最高。”
唐语恍然大悟，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标的金额是1.618亿，只比他们的1.62亿少了两百万。
管山赞叹：“这点精确差距，根本不是靠运气能达到的，完全是实力和耐力的体现。”
管山在夸唐语，可唐语却没那么高兴。他只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接下来还要宣布技术标的结果，这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只求技术标不比第二名低太多分就行。分差在5分以下，他就有信心中标。
主持人开始宣布技术标，唐语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双臂撑在大腿上，全神贯注的听着，看着。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在5分以下！5分以下！
屏幕上滚动着公司名称和得分名次，主持人也在大声念着。
第一个公布的是中建，技术分为20分，第二个得了23分，差三分，还好……
第三个28分……
之后的声音唐语几乎听不见，两个耳朵传来嘤嘤的蜂鸣声。
妈的！他熬了几个月，差点毁容，竟然换来这么个结果！居然有人拿到了28分的高分。
比他们高了8分。
没戏了，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唐语愤怒的锤了下椅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到嘴的鸭子突然飞了，搁谁都受不了。在美梦成真的边缘挣扎，好不容易踏进一只脚，却被人推了出来，唐语简直要疯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前排，揪着顾乘风的衣领问他技术标给那么高分是不是老板是个年轻美女？把你伺候的太舒服了，所以徇私？
那一刻唐语心中充满了各种负能量，各种龌龊邪恶的想法，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这就是人性，唐语也不是高尚的人，当心中的魔鬼冲破禁忌占了上风，他也一样会堕落，会展现最丑陋的嘴脸。
可老天就是爱这么戏弄人，仿佛有意看唐语笑话般，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竞标的最终结果出来了，中建最后得分是89分，高居榜首。第二名是87分，他们两分险胜。
唐语再度陷入迷惑，以为自己在做梦。
管山和他的助理抱着唐语庆祝胜利，唐语还没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屏幕上的排名和分数，才终于明白。原来技术标29分位居第一名的那家公司，经济标只有56分。加一起总分是85分，排在第三名。
而经济标排第二的那家公司，技术标得了23分，总分86分，排第二。
他刚才由于太紧张，只想着那5分的差距，却忘了记公司名字，技术标第一名的公司跟经济标第二名的公司根本不是一家。
这么说，他们赢了？
真的赢了！
唐语终于跟上了大家的节奏，开始大跳大叫，三个大老爷们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周围有掌声也有唏嘘声，投资方派代表过来跟负责人管山交谈。还有记者上来采访。
唐语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看着仍然滚动的电子屏幕，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
他高兴，真的高兴。但喜悦的同时，他也有些后怕。他这次拼尽全力，用尽毕生所学，连强大的精神力都用上了，才拿下这次竞标，却跟别人只有几分的差距。
这说明世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超乎他想象的强大，根本不是凭他一人的蛮力能对抗的。
他现在就像落魄的刘备，没什么大能耐，空有一腔热血。所以他需要认识更多人，培养更多的帮手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不然怎么能超越顾乘风，成为亚洲首富？
梦想太大会成为空想，但一步一个脚印，梦想就会成为前进的力量，梦想就能成真。
顾乘风没有接受采访，在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在走到后台门口时，他往台下扫了一眼。
唐语正准备起身离开，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顾乘风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他明白，顾乘风是在向他致敬。
唐语收下他的敬意，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离开了会场。
*
散会后管山请唐语喝酒，唐语喝得酩酊大醉，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
当他睁开眼，发现他躺在自家小屋里，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顾远洋正坐在桌前吃早饭，早饭是油条豆腐脑，看来他已经开始适应北方又咸又油的饮食了。
唐语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冲到顾远洋面前，一脸焦急，“六，你听哥解释，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怕你着急，我是怕你不理解我的行为，我是怕你生气，你要是生气了，我肯定就得分心，一分心我就下不了决心，下不了决心我就拿不下这个案子！拿不下这个案子哥就不能飞黄腾达，不能飞黄腾达就没法跟你哥抗衡，不能跟你哥抗衡就没法把你留在我身边，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
“不用说了。”顾远洋打断唐语的碎碎念，把碗推到他面前，“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呃……”唐语不确定的看着顾远洋，缓缓坐了下来，“六，你不生我气？”
“不生气。”
唐语确实怕顾远洋生气，可听到这个回答，唐语却高兴不起来。
我半个月没回家，你都不生气？我跟你撒谎了，你都不生气？我为了拿下这个案子，后背都被烧掉一大块肉，你不生气？哦，不对，你就不心疼？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嗯？
唐语咬了两口油条，越想越不舒服，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脱下衬衫背对着他，“你瞅瞅，我为了这个家差点残疾，你也不关心关心我？”
顾远洋抬头看了看他的后背，道：“哦，看见了。不没事了吗？我看恢复的挺好的。”
就这？
唐语自讨了个没趣，不情不愿的套上衣服，接着俩眼一转，把凳子往顾远洋身边拽了拽，跟他贴在一起，笑道：“哎，六，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帮管山把项目拿下来了，管山说要给我投资，还说给我介绍几个城建项目，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嗯，昨天管叔跟我说了，我都知道了，挺好的，恭喜你。”
他忙拉起顾远洋的手，亲了亲，贴在自己脸上，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他正色道：“你还是生气了，不然怎么这么冷淡？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跟我说，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我承受不起！”
顾远洋拨开他的手，“我真没生气。”
“你生气了！”
“没生气。”
“你生气了！”
“我懒得理你！”顾远洋吃完最后一口油条，端着碗去了厨房。
唐语差点哭出来，连忙追了上去，“你果然生气了！”
厨房传来顾远洋的咆哮声：“唐语！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唐语十分熟练的跪在地上，抱住顾远洋的大腿，“对，就是这样，你得发泄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
顾远洋低头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是得发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