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姐无惧入孽海,鬼市得遇豆腐僧

恶作剧之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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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单馨与杜月湖,一个为引已死之人杜莲翘之鬼魂还来超度往生轮回,免堕地府孽海之苦。另一个为寻妹妹单钰生魂还阳,免她终生主魂不见七魄不寻,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过活一生。皆自愿请去金蝉道人口中浮于虚空孽海之上的无名客栈,以一盏明灯指引寻回各自姊妹。

    如此一来,便见那皂衣公子遣紫婵与单誉在院外守着,若是见得生人来便说这屋内小姐已歇不好擅入。否则令旁的生人冲撞进来乱了这明灯道法,也是一件极危险的事。二人虽万般不情愿,怎奈性命攸关,只得乖乖依言出去守着院口。

    他打发走了二人,继而望向单馨与杜月湖,难得正色问道

    “那孽海之上诸多情景便连我也未曾见过,吉凶难测恐有性命之忧。你二人可考虑好了?”

    二女子相觑一时无言,片刻后皆定然望向那金蝉道人,口中只道皆以备妥,请师父施法。晚了只怕反误了正经事,待她们去到那处太匆忙,金蝉便也不再多言。

    而后之事每每回想只觉不可思议,想来人生在世若有这么样一段奇遇,怕是死也没甚么要紧了。

    那单馨与杜月湖依金蝉道人之言相对挽手盘膝席地而坐,一盏桐油明灯便在二人之间点燃。金蝉要她们目光仅在明灯灯芯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却也听不清在念叨什么。只是未几二女便觉视物澄澈如海,浑身通透畅快如似飞天,待再往四处一瞧,哪里还有什么女子闺房,金蝉道人。便连二人之间明灯皆变得若有似无,飘飘渺渺随着二女一道飞在虚空外离恨天上。

    那离恨天之下当情景是万不得见的,只在二女足下飞也似掠过,隐约到可见得林立石林高台,听见鸟语欢歌。偶或一二人声,或唱或叫,或哭或笑,皆不能细细品读出来,故不好细述。

    却不知她们飞过几时,足下情景浑浑噩噩散做一道混沌脏雾。灰乎乎一大团凝在那里,恶臭难当。那单馨好奇心来,便问杜月湖那是何物。月湖哪里知晓,那本是离恨天外一道幽冥天壑,凡世间极恶皆囚在此永世不得再入三界作乱,却于此时可不必细说。

    只道杜月湖与单馨飞过人间杂糅诸事百态,方得到那虚空孽海。据金蝉之言那客栈却在这忙忙孽海之上云端之遥,无牌匾,无定型,神仙魔怪鬼魂之流皆可由此处则入阴司阳道,天界太虚。只是二人向那薄薄雾层之巅探看,却并未发现什么房屋楼宇。只是一片茫茫,似海非海。

    或有飞禽之流掠过,瞧不真切是个什么物件。俄而那沧海似又起变换,薄雾尽散,水波样悄然散开终幻做灰沉沉地表,似泥土。其上有植被路径虫鸣雀飞,独不见人影。

    此时二人所盛之风亦渐徐渐息,终将她们落在一道泥路小径尽头,路傍倚着灌木植被瞧来与人间无二。此时似天色已晚,单馨仍挽着杜月湖的手立在那路上不敢稍动。回头望去她们来时的虚空已不复得见,皆变换做这条小径延伸回去接入晦暗天宇。

    单馨垫起足尖极目远望,借着灰蒙蒙天光之瞧见远山暗沉沉虚影,也不知真不真切,只是一眼瞧去丝毫不见人烟。

    二人等待片刻瞧这情景无甚变换之态,也只得顺着小径往前行去,心下都突突盼着那客栈就在小径尽头。

    只是她俩走了约莫半刻钟光景,也不知为何这小径傍的景色竟来来去去无甚变化。杜月湖便停住了不再向前,仔细环视过周遭景象后终于说道

    “不必再走了,这瞧来像是鬼打墙。”

    但她话音方落,似是为证她所言无妄,二人忽听得远处传来人声。似在吆喝什么,仔细一听却如小贩长音铿锵有劲,喊得是

    豆腐--红豆绿豆玉华豆,豆中有豆,道中是道,快来买噢--

    若换平常所在,二人听见这人声一定不疑有他,但如今这境况她们谁也不敢贸进前去打听。只得乖乖等待那路中,也不知要站上多久。

    好在那吆喝声渐近渐响,真如常人般无二。她二人听得如此,也对视片刻无言向那吆喝声迎去。待转过眼前一个小弯,便觉眼前景色无端端悄然再变,已是到了黄昏时分。路傍低矮葱绿植被皆斗转变作繁华街景,雕梁画栋楼宇林立之城,行人络绎往来不觉,小贩吆喝之声此起彼伏。

    单杜二人正见那街傍屋宇与来往之人装扮皆不曾在他处见过,暗自讶异间,忽间那熙攘人丛之中走出一个麻衣芒鞋之人,瘦巴巴各自又剃了光头,圆溜溜脑袋上留有戒疤,瞧来是个和尚模样。却又挑着个担子,口中只喊着卖豆腐,足足一个小贩做派。

    但二人听得这吆喝,断出他便是适才那鬼打墙小径上听见的声音,这才上前去拦下他豆腐摊子问道

    “请问师父。”那时的和尚道士尼姑皆可称师父,他们自也受用“请问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和尚模样的停下脚步,见两个女子便只笑着放下担子掀开遮盖其上的白麻布说道“两位姑娘可要买豆腐?一文钱两块儿,煮着蒸着吃了皮肤光滑漂亮。”

    单馨低头一瞧,只见他那挑子里方方正正放的确是豆腐不假。只是这原该白白嫩嫩的豆腐上浮一层青绿之物,细细瞧来似还攒动犯浑。不但不像能吃的模样,反如隔几夜未倾倒的便桶般令人厌恶恶心,哪里肯买了去?便只道

    “师父您行个方便,只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去…去到那个客栈怎么走?”

    和尚听了只笑道

    “这里当然就是这里,该是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客栈在哪里就在哪里,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杜月湖在一旁听来,心知这和尚最不简单。赶忙将欲发作的单馨护在身后,换上一张笑脸和和顺顺说道

    “我这妹妹年纪小,愚口失言大师莫怪。这豆腐我们要了,只是住家不是这里,恐买了豆腐无处煮去。只想向大师问上一问,这里离我们住家还有多远?”

    那和尚听来似乎欢喜,赶忙卸下担子上挂的豆腐刀去切豆腐,口中应道

    “这里就是这里,不是哪里。豆腐就是豆腐,不是金银。二位住家才是哪里,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晚了恐怕哪里去不得,这里留不得。”

    说话间,他卸下两块豆腐端端正正包起来递给杜月湖,一张脸上仍是笑嘻嘻的市井模样

    “我是卖豆腐的不是大师,您二位是生人不是鬼魂,那客栈也不是客栈,不如趁早回家去,这豆腐还能做得。”

    单馨虽不大懂这和尚罗罗嗦嗦所言为何,但隐约也知他话中有话绝非买卖豆腐那么简单,便不敢多言,只由杜月湖再去周旋。只见她接过和尚的豆腐又道

    “大师所言极是,可我二人奉命来此寻亲,若亲未寻着便回家去,恐父母责备。”

    和尚听得连连点头,直道

    “寻亲是大寻亲是大,不知二位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说予卖豆腐的听来也好替你们指路拿个主意。”

    杜月湖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答这问,和尚也不急,仍立在两个担子之间笑眯眯等着。单馨与月湖对视片刻,终还是由月湖说道

    “我们自人间来,欲去往那虚空孽海之上的客栈寻亲,望大师指路。”

    和尚听完哈哈大笑,旋即挑起担子连连摇头道

    “回去罢,回去罢,这里没有什么什么人间阴间虚空实地的,只有卖豆腐的和尚,卖篦子的老太,卖西瓜的汉子,卖肉的小孩。”

    说话间,他已兀自挑着担子绕过她二人去了。单馨本欲去追,却被杜月湖拦了下来。瞧着那和尚挑着担子遁入人群消失不见,口中着急道

    “你怎么拦着我,他走了我们向谁问路去?”

    那杜月湖原在佃户长大,对这类乡间轶事知道的总比单馨多一些。而今便听她所言,那和尚不会再说什么,想来是她们答错了他的问话。单馨极有些不耐烦,怎么的问和路还需要猜字谜打机锋,杜月湖便向她讲到在乡下户过日子,逢年过节总要团聚起来吃食说话的。

    她有一房亲戚,是她母亲的娘家舅舅。原系省城里贩中药的,后因为得罪了乡绅三天两头来砸店闹事,便不得不关了门只身去帮着家中远亲跑单帮。这一跑原是为糊口,却不料反有那么一二次遇到些诡事奇人来,便也长了见识,待老跑不动单便回县里去做了个说书人,也能靠着这些奇人异事引听客满堂彩讨点小钱了。

    原说是那年大暑,这位舅舅与一个同伴一道带着钗头香囊的回省城去卖。二人一路行至夜间,经过一座小庙时听得其内念经声不断便觉此是个歇脚处,因而上前敲门借宿。来应门的是个老和尚,许是出家人慈悲,便留他们在后院厢房歇下。

    那厢房说来奇怪,二人住的那一间不似普通寺庙厢房般程设朴素却也该有窗扇门栏,只像是自一个半圆的拱廊进去便是屋子了。往内一看更是奇怪,四四方方正正齐齐像个土墩子,没窗没桌的独独一张床摆在墙角,铺着薄薄的被子。

    若换做平时,这样的屋子必定会令二人觉得奇怪不敢再住。那天却不知为何,二人并未疑心有他,各自据了床榻一头睡去了。临到半夜时,舅舅被一阵尿意憋醒便起来欲上院中去寻茅厕。哪知他原自那道拱门样的东西出来却不见了来时的寺院,独突突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立在那山头上瞧着甚是孤寂。

    舅舅遭这一变故,睡意登时吓退了一半,也不敢再撒尿便欲回去喊醒同伴一道逃去。哪知他才得转身,方才出来时那方方正正的屋子却再寻不见了,独剩下他一人立在那片荒地里,偶尔听得一两声草虫鸣叫夜鸟啼哭,却也似远远荡着像不真切。

    如此情景下舅舅忽想起有一说鬼怪妖精喜食人脑髓,转挑了他们这般的夜路人设下局来引他们住宿。原多半是美人美酒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的,哪成想如此这般老和尚庙也有此类的?登时便骇得不再敢多念其他,只欲跑下山去捱到天亮也好留条姓名。

    哪知他方迈出一步,眼前荒山便再起游离变换虚虚实实分布真切。这一次,他似身在街道里,只是周遭屋宇行人皆与别处不同,也再不知是哪里。幸而正在他骇得腿软不知如何如何是好之际,适才骗他们入庙去的老和尚吆喝着卖豆腐而来,端端停在他跟前问他家住何处,可买豆腐,那情形竟与杜单二人适才遇到之事大有相同之处。

    但舅舅哪里经历过这些,只吓得语无伦次求那老和尚放他一条生路。那老和尚自笑不语,见他不买豆腐则又含笑遁入人群去。他也慌乱,不住去问旁的人出路如何,这是哪里。怪得是这些人瞧来皆是生人无异面庞又看不清楚,都只问他‘为何不买豆腐回去做汤?’。

    舅舅骇得四处奔逃,似过了两条街后可巧又撞上了那和尚。仍问他可买豆腐,买一块一个人吃,两块两个人吃。又是方才那般情景,如此循环往复有个数次,舅舅终于买下一块豆腐再问。那老僧则又叹气,问他哪里来,哪里去。舅舅便说住家何处,欲望省城,却听老僧连说不是便又挑着担子去了。

    一来二去又是如此,舅舅疑是遇鬼打墙,却又不像。只是几次之后,舅舅忽听得远远一声鸡啼。那老僧一声叹息,对他道‘你只得豆腐一块,去罢。’说完,那街道行人楼台便全不见了踪影,仍是他一个人独独站在那山头上,朋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舅舅逃也似的回来向家那么一说,有个稍年长些的听客便告诉他。素有山精野鬼害人,也有救人。那和尚定是在救你,他问你买豆腐便是卖你自家性命给你,你只买了一块便是只得了你自己,而你的朋友怕是只好死在睡梦中了。